作者|Kate Moore 譯者|高紫文 出版|商周出版
對我來說,一部好的紀實文學,需要同時兼顧歷史的真實性、閱讀的可親性,以及最重要的,對於讀者所帶來的深度情感連結。
只有當一本書同時滿足這三個條件,我認為才能稱之為好看的紀實作品。
當中,作者要如何流暢地把那些曾經發生的事物,以全新的口吻傳達給讀者,並使那些即便是對於事件本身不感興趣的人,也能投入其中,會非常考驗作者的寫作功力。而這本《鐳女孩》,我認為就稱得上是佳作中的佳作,讀完它的當下,真的很難相信這居然是作者的第一本書,實在太精采了!
本書的作者 Kate Moore 在完成這本書前,確實並不是以寫作而出名,之所以會開始寫作(尤其是動筆寫這本書),是由於2015年時 Moore 曾經執導了一部關於鐳女孩的紀錄片,藉由那次機緣,最終才促使這本書的誕生,沒想到書籍出版後一夕爆紅,又促成了後來的改編電影。
Moore 曾經提到,她寫作的目標,是希望把人名、數字這些枯燥乏味的資料,轉化為更有生命力的故事。她希望透過站在鐳女孩身邊,實際與她們一同經驗每個重要時刻,讓讀者在讀完本書後,把書中的每一位鐳女孩都當作是真正的朋友,去同理、去認識他們的生命故事。
當我們今天在媒體讀到類似故事,我們要記得,在新聞頭條和統計數據背後,永遠代表著一個個人──或其他野生生物──的生命正承受傷害。
而在實際讀完本書後,我相信 Moore 確實做到了這一點。

資本主義下的閃亮世界
《鐳女孩》書中的背景,主要講述了20世紀初期,當時人們面對「鐳」這個新興化學物質的認知並未全面。在資本主義的炒作與兩次世界大戰開打的加持之下,大量使用鐳或添加鐳的產品,就這麼無節制地流入了市面,瞬間成了市場上的新寵兒。
食品中加入鐳後營養加倍、藥物中加點鐳療效更好,除此之外,諸如服裝、家電用品甚至化妝品中,只要與鐳這個新元素扯上關係,任何產品都能順間變成搶手貨。這樣的現象,對於生活在21世紀的我們或許會感到驚恐萬分,但對於當時的人們來說,「鐳」不過就是個有趣的新玩意,並不知曉背後隱藏的超標輻射和其中的危險性。
而受到這股「鐳」風潮的影響,「鐳女孩」──也就是畫盤女工這個新興職業也順勢誕生。
大多受雇於鐘錶公司,這些鐳女孩的工作,主要是為鐘錶錶盤上的數字或是圖樣一一塗上鐳塗料,透過鐳會發出淡淡螢光的特性,製造出在夜間也能看清時間的夜光錶。由於薪水高又能接觸到鐳這個酷玩意,畫盤工作對於當時許多年輕女性來說,可說是成了夢想中的職業。
然而,光鮮亮麗的背後,卻有顆未爆彈正隱隱作響。
事實是,這些年紀落在16歲到35歲的女孩,從未被告知過這項工作可能帶來的風險。無論是鐳本身的可怕輻射,又或者是畫盤工的潛在職業傷害,當時的公司高管甚至刻意隱瞞並造假體檢報告,在夜光錶龐大的利益之前,將鐳女孩的身體健康擺在了一旁。
直到數年過去,當第一個畫盤工發現自己的身體好像出現了狀況時,一切結果皆已成定局。四散在美國奧蘭治、渥太華、沃特伯里,的畫盤女工都因為長期接觸含鐳塗料,導致輻射物質積沉體內,不僅吞噬牙齒、侵蝕顎骨,就連身上也長出各種腫瘤,成為了名副其實的鐳女孩。
從此刻起,一場挖掘真相與掩蓋事實的法律攻防戰,也就此開打。
女性帶領的勞權戰爭
除了描寫鐳元素對於畫盤女工造成的損害,以及整起事件發生的過程,這本書中有很大一部分,其實聚焦在了後續的法律攻防之上。身為一個法律工作者,這部分也是我覺得這本書最精采也最令人憤怒的部分。
包含像是這些無權無勢的女孩們如何蒐集證據、如何找到願意出面協助的律師以及她們如何在自己已經病入膏肓、行動困難的情況下仍堅持出庭作證。甚至在第一批女孩獲判敗訴後,第二批女孩又是如何從頭來過,用自己的性命去撐開那道看不見的司法大門。這種如同小蝦米對抗大鯨魚的劇本,在這本書中被描繪的令人窒息卻也動人。
我認為 Moore 書寫最厲害的地方,就在於她並不打算只是冷冷地站在歷史之外,用觀察者的距離去記錄這場抗爭。而是選擇以近距離的視角,將讀者拉進每一個鐳女孩的人生裡,並指著傷口要我們好好看仔細。
這些女孩,她們有的原先計畫即將訂婚、有的打算要開家咖啡店,或是規劃搬去另一個州展開新生活,然而你看看,現在她們成了什麼樣?透過一則則個人又私密的故事,她描繪出一群原本懷抱夢想的普通女性,是如何在最無防備的時刻被資本的光鮮給吞沒,將法院卷宗無法捕捉的那些法律外的人性,毫無保留地記錄下來。
也正因為如此,我反倒認為《鐳女孩》與其說是一部揭露企業醜聞的紀實作品,更像是在描寫一場由女性帶頭、用身體與性命換來制度改革的性別運動及勞權史。
在這段歷史過後,美國第一部關於工業放射性危害的勞安法規因此誕生,鐳女孩們的名字也正式被寫進法律史中,而 Moore 的文字,則把那些歷史難以記錄下的故事,繼續傳承下去。
小結
整體而言,《鐳女孩》是部既動人卻也痛心的紀實作品。
作者 Kate Moore 在書中,詳實地記錄下了這場改變美國勞工權益的法律戰始末,同時也以非常感性的筆觸,交代了每一位鐳女孩的生平與故事。內容結合了企業紀實與個人傳記,同時又帶有著濃濃的法律抗爭史色彩,可說是本面向多元的書。
而這部作品在出版後,於2018年也被改編成了電影版,再次讓這群沒沒無聞的鐳女孩重新回到人們視野之中。就一部紀實作品而言,我認為能夠被改編成電影應該算是最高的榮耀了。畢竟,相比單純地重述歷史,我認為紀實作品最重要的價值,在於它們能夠透過更加個性化的視角,書寫出正史所無法表達的個人故事與情感。
而透過這種文學性的轉化,也能幫助更多人更容易理解某件事情發生的始末,最終將自身帶入其中,從中學習並以此成長。
因此,如果你想找一本故事動人、書寫流暢又好看的紀實書,這本個人會非常推薦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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